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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7-02 17:41·缤纷星辰故事会第一章
林朝朝被诊断出癌症当天,她的丈夫叶廷川正花光所有积蓄,给旧情人赵柔置办新房。
她拖着病体赶到售楼处,哀求叶廷川留十万块救命钱。四十载婚姻里,这个男人从未给过她分文家用。她微薄的薪水既要维持全家生计,还要接济叶廷川乡下的母亲和弟弟一家。
长期透支身体让她早生病痛,却因拮据始终拖延治疗。这次医生已明确告知:再不动手术,性命难保。
叶廷川紧锁眉头,眼底尽是厌恶:"林朝朝,你现在真是满嘴跑火车,连癌症这种谎都编得出来。我警告你,这钱是我心甘情愿给小柔买房的,你别想动歪脑筋!"
四十年夫妻情分,竟换来这般猜忌。林朝朝嘴唇颤抖,喉头像是堵了团棉花。
"叶大哥。"赵柔突然攥住叶廷川准备签字的手,故作善解人意道,"或许嫂子真不舒服,你先陪她去医院吧。我家房子虽然破旧……但还能凑合住,反正都熬了这么多年……"
"她能有什么病?就是见不得你好,这么多年还是只会争风吃醋。"叶廷川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冷笑,直接翻到合同末页,落笔时甩给林朝朝一个冰刀似的眼神,"真要死了才好。"
做了四十年有名无实的夫妻,林朝朝总以为满腔爱意能焐热这块寒冰。直到此刻,看着钢笔在合同上划出利落签名,她终于心如死灰。
……
再度睁眼时,苍白墙面赫然变成斑驳红砖。1985年的挂历红得刺眼,她竟重生回四十年前——与叶廷川结婚第三年!
"吱呀"一声,军绿色身影推门而入。来人穿着笔挺军装,身姿如青松般挺拔,面容冷峻得像终年不化的雪山。
正是叶廷川。
看见这张脸,前世临终前的恶言便在耳畔回响。林朝朝胸腔燃起无名火,叶廷川已踱步到跟前,冰锥似的目光刺得人生疼。
"赵同志孤儿寡母不容易,我和她同村长大,拿她当亲妹妹,多帮衬些怎么了?"他劈头盖脸就是质问,"林朝朝,你能不能懂点事?今天这么一闹,让人家以后怎么做人?"
林朝朝盯着他看了半晌,记忆终于回笼。今年赵柔成了寡妇,叶廷川便开始明目张胆偏袒,不仅把工资大头塞给她,还私自动用了林朝朝的嫁妆——那是她父母留给她的最后遗物。
前世懦弱的自己好言相求,换来的却是叶廷川的雷霆震怒。此刻听着相似的台词,林朝朝被气笑了。
"我在跟你说话!"叶廷川突然提高嗓门,军靴底跟磕得地面咚咚作响,像在训斥新兵蛋子。
林朝朝抄起茶壶砸过去,滚烫茶水浇了叶廷川满头满脸。"叶廷川,"她嘶吼着吐出压抑四十年的质问,"你扪心自问,真对赵柔没半点龌龊心思?!"
茶水顺着军装前襟往下淌,茶叶粘在叶廷川紧抿的唇线上,向来严肃的面容竟显出几分滑稽。他抹了把脸,指节捏得咔咔作响。
"林朝朝,注意你的身份。"
"我们清清白白!"他加重语气,"你这么造谣,让赵同志怎么活?"
"清白?"林朝朝扯出一抹讥笑,目光似要看穿他的五脏六腑,"你心里门儿清。"
门外传来细碎脚步声,林朝朝突然提高嗓门:"你月入百元,八十块都进了赵柔母女口袋!剩下二十够干什么?养你乡下那帮吸血鬼亲戚都不够!"
她抖着泛黄的汇款单,纸页哗啦作响:"叶营长好大本事,花着媳妇嫁妆养情人!今天这婚必须离!"
第二章
叶廷川悬在半空的手青筋暴起。林朝朝昂首与他对视:"你打啊!让全大院看看,叶营长家暴发妻还侵吞嫁妆!看领导不扒了你这身皮!"
叶廷川望着眼前判若两人的妻子,突然泄了气。从前林朝朝最在意他的体面,如今却像要撕开所有伪装。
"林朝朝……"他嘴唇蠕动,似要解释。
"叶爸爸!"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突然抱住叶廷川大腿,"我期末考双百分,你说要带我去百货公司的!"
赵柔跟着进门,歉意地笑笑:"嫂子别介意,这孩子太闹腾,我实在管不住。"她穿着时兴的雪纺裙,脚踩小皮鞋,发梢还别着水晶发卡。
反观林朝朝这个正牌妻子,粗布衣衫洗得发白,手心布满老茧。这对母女倒像被叶廷川金屋藏娇的宝贝。
"你们才像一家三口。"林朝朝冷笑。
赵柔瞬间红了眼眶:"嫂子别这么说,叶营长是可怜我们……"
这番茶言茶语,林朝朝前世领教过太多次。她懒得纠缠,直接甩出离婚协议:"签了吧,省得我闹到你们部队去。"
叶廷川眼神骤冷:"适可而止!"说完抱起小女孩,对赵柔道:"我送你们回去。"
走到门口又驻足:"今晚我住营房,你好好反省。"
又是这套冷处理。前世每次争执,叶廷川就玩消失,逼得林朝朝低头认错。他从未想过,这些流言蜚语如何啃噬她的尊严。
望着并肩离去的背影,林朝朝想起上辈子高烧夜。她强撑着给部队打电话,接线员却说叶廷川陪赵柔去医院了。那夜她蜷缩在冰凉的床上,听着雨滴敲打屋檐,第一次对婚姻生出绝望。
叶廷川彻夜未归,林朝朝却睡得格外香甜。次日她直奔纺织厂辞职,前世在这个车间耗费二十年青春,直到国企改制才敢逃离。后来在秀水街摆摊才发现,自己设计的衣服总被抢购一空。
这回她要抢占先机:买缝纫机,改衣服,摆地摊。等攒够本钱,就盘下整个车间。这个时代遍地黄金,她绝不再为任何男人蹉跎人生。
办手续时,各种窃窃私语钻进耳朵。
"叶团长多好的人,重情重义照顾烈士家属,她还有什么不满足?"
"结婚三年没孩子,指不定不能生。要家世没家世,要文化没文化,怎么配得上叶团长!"
这些闲言碎语林朝朝听过太多次。他们口中的"好男人",不过是蹉跎她青春的刽子手。针不扎在自己身上,永远不知道疼。
她抱着杂物回家,正撞见叶廷川坐在桌前,手里攥着张纸,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第三章
昨夜闹到那般田地,林朝朝原以为至少能清静些时日。
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厌恶之情明晃晃挂在脸上。
这副表情像根刺扎进叶廷川眼底,他将那张纸重重掼在桌面上,"好端端写什么离婚申请?"
"不离婚怎么给赵柔母女腾地方?"
林朝朝觉得荒谬至极。
这个男人分明对她毫无情意,为何见到离婚协议会如此震怒。
叶廷川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显然在强压火气。
足足过了半分钟,他才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赵同志的爱人曾是我麾下战士,她又与我同村长大,多照拂些是人之常情,你何必把正常往来想得如此龌龊。"
叶廷川难得开口解释,可这番说辞听着更像欲盖弥彰。
她仰起头直视对方,字字如刀,"叶廷川,甭管你们有没有私情,这婚我离定了。"
昨夜叶廷川只当林朝朝在耍小性子,摔门而去时想着让她冷静冷静。
毕竟从前每次争执都是这般收场——
他拂袖而去,留她独自反省,最后换来她低头认错。
他笃定这次也不例外。
可此刻林朝朝的眼神,却透着前所未有的决绝。
叶廷川眉心拧成川字,军装纽扣随着急促呼吸起伏不定,"军婚受法律保护,岂是你想离就能离的。"
他做梦都想不到,那个胆小怯懦的林朝朝,竟会主动提离婚。
要知道这个年代,离了婚的女人要承受多少流言蜚语。
林朝朝攥紧帆布包的带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那就分居。"她抬眸逼视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眸,"从今往后你住营房,我守家属院,咱们各过各的。"
叶廷川突然攥住她手腕,粗粝的老茧磨得皮肤生疼,"你到底在闹什么?赵同志的爱人是为国捐躯的烈士,我帮扶她们孤儿寡母是替组织分忧——"
"分忧?"林朝朝像是听见天大笑话,扶着货架笑弯了腰。
这笑声让叶廷川心跳漏了半拍。
蓦地,林朝朝收住笑声,眼底尽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叶廷川,你真叫人作呕。"
她永远忘不了那个画面——
那天她提前收工回家,隔着虚掩的房门,看见赵柔扑进叶廷川怀里。
"叶大哥,当年若不是父母逼我嫁人,如今站在你身边的本该是我。"
"我嫉妒林朝朝,凭什么她能嫁给你……叶大哥,你会不会……不要我?"
素来冷静自持的叶廷川,瞬间红了眼眶,将人紧紧搂住。
那时的她,连冲进去对峙的勇气都没有。
第四章
妻子毫不遮掩的厌恶,让叶廷川喉结滚动,心口像被针扎般刺痛。
他不明白,那个逆来顺受的妻子怎会突然换了副面孔。
两人僵持之际,传令兵气喘吁吁跑来,"叶营长,有紧急任务!"
突如其来的插曲,意外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不知怎的,叶廷川竟暗暗松了口气。
"我先去执行任务,其他事回来再说。"
往日出任务前,林朝朝总要反复叮咛,甚至急得眼眶发红。
可这次,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叶廷川心里空落落的,仿佛有什么珍贵之物正在悄然流逝。
他在门边驻足,回身问道:"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说什么?"林朝朝满脸疑惑。
"没什么。"叶廷川眼神闪烁,最终转身消失在楼道里。
……
这几日,林朝朝淘了台二手缝纫机,将旧衣改造成时髦款式拿到夜市售卖。
凭借前世积累的设计功底,她改良的服饰引得姑娘们频频驻足。
有位客人看中她的手艺,询问是否承接定制业务。
林朝朝表示需要考虑。
"这条蓝裙子怎么卖?"低沉男声让她呼吸一滞。
抬头正对上叶廷川的视线。
"八块。"林朝朝语气平淡,仿佛对待陌生顾客,可这态度却让叶廷川莫名心慌。
他下意识松开牵着赵柔的手,解释道:"任务结束没见着你人,本来说好带小玲逛商场,结果商场打烊了,这才……"
竟罕见地露出慌乱神色。
林朝朝将包好的裙子递给赵柔,始终沉默以对。
隔壁摊主热情搭腔:"小伙子好眼光,这裙子穿在你对象身上肯定漂亮。"
空气瞬间凝固。
林朝朝轻笑点头,"确实很衬她。"
她讥诮的目光,犹如几记耳光甩在叶廷川脸上。
赵柔脸色微变,强撑笑意解释:"大姐别误会,我丈夫是烈士,叶营长不过是可怜我们孤儿寡母。"
"原来如此。"摊主眼底浮起同情,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看你们挺般配,没想过再组家庭?"
"大姐说笑了,这位才是叶营长夫人。"赵柔转向林朝朝,语调温柔却暗藏机锋,"嫂子,听说你辞了纺织厂工作来摆摊,要是让人知道,怕是要议论叶营长治家不严呢。"
赵柔惯会装腔作势,三言两语就将矛头指向林朝朝。
这个年代,个体户本就不受待见。
更何况她还是军属。
围观人群响起窃窃私语。
叶廷川面上挂不住,皱眉道:"收拾东西跟我回去。"
林朝朝抄起竹竿挡开他伸来的手,"叶廷川,别逼我撕破脸。"
要么离婚,要么两败俱伤。
叶廷川的手僵在半空。
他实在参不透,林朝朝怎会变得如此尖锐。
赵柔突然捂着肚子蹲下身,"叶大哥,我肚子疼……"
小女孩立刻扯着嗓子哭喊:"叶爸爸救救妈妈!"
叶廷川脸色骤变,也顾不上男女之防,抱着赵柔就往医院冲。
林朝朝冷眼看着这幕闹剧,心如止水地整理货物。
"姑娘,你男人和那寡妇……"隔壁摊主欲言又止。
"我们快离婚了。"
她说这话时,语气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
夜市生意日渐红火。
有位年轻男子天天来问定制事宜,说要给姐姐订做两身新衣。
对方出价大方,林朝朝决定收摊几天专心赶工。
正招呼客人时,叶廷川突然出现在摊位前。
"你怎么来了?给赵柔选衣服?"
这些日子,她说话总带着刺。
叶廷川莫名气短,"顺路过来看看。"
林朝朝突然轻笑出声。
上辈子她卑微到尘埃里,换不来他半分怜惜。
这辈子不再忍让,他反倒转了性。
"叶大哥,嫂子。"赵柔款步走来。
林朝朝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叶廷川嗓音发紧,"我不是和她一起来的。"
"关我什么事。"
"嫂子,我是来问裙子的事。"赵柔臂弯搭着那条蓝裙子,"上次买的衣服,究竟从哪弄来的?"
林朝朝蹙起眉头,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
赵柔摆出为难神色,瞥了叶廷川一眼后,突然提高嗓门:"嫂子,我本不想说破,但也不能看着你连累叶大哥。他能当上营长多不容易,求你收手吧……"
第五章
赵柔尖锐的呼喊声,瞬间吸引了众多围观群众。
林朝朝浑身神经都绷成了弓弦,"你这话什么意思?"
"这批布料是纺织厂准备出口的货物,你……你怎么敢偷出来倒卖,这可是要坐牢的勾当!"
赵柔话音未落,人群里炸开了锅。
八十年代搞投机倒把都得判刑,偷盗出口物资更是重罪。叶廷川脸色骤变,铁钳般的大手猛地攥住林朝朝手腕:"她说的都是真的?林朝朝,你什么时候变成这种人了!"
腕骨被捏得生疼,林朝朝反而气极反笑,空着的那只手扬起就给了叶廷川一记耳光:"就凭她红口白牙一张嘴,你就要给我定罪?"
清脆的巴掌声让叶廷川僵在原地。
林朝朝趁机抽回手腕,反手又甩了赵柔两巴掌:"赵柔,无凭无据就往人身上泼脏水,你这是诽谤罪知道吗?"
赵柔终于装不下去,眼里迸出怨毒的光:"林朝朝,你敢打我!你这个泼辣货!"
围观人群交头接耳,各色议论声像利箭般射来。
"这不是叶营长家的军嫂吗,居然偷公家东西还打人,真是家门不幸。"
"娶了这种女人,祖上八辈子的脸都丢尽了。"
林朝朝总算看明白,赵柔今天摆明了要毁她名声。
人群外挤进来个戴红袖章的老公安。
先前说要定制衣服的年轻小伙朝她挤眼睛:"报警电话我打的,不用谢啊。"
赵柔抽抽搭搭开始哭诉林朝朝的"罪行"。
叶廷川虽然沉默不语,那副表情却像给林朝朝判了死刑。
四十年的婚姻,此刻像场荒诞的闹剧。
"这布料是残次品。"林朝朝弯腰从摊位下翻出账本,"纺织厂每季度都会处理瑕疵布,这是正规采购凭证。"
"至于款式……"她从军绿色挎包里掏出一沓设计稿,"国营厂出口的都是直筒连衣裙,我改良了腰线和领口设计,不信可以去查出口备案记录。"
真相瞬间大白。
人群风向急转,矛头直指赵柔。
老公安目光如炬盯着赵柔:"小姑娘,你这是诬告罪知道吗?"
诬告罪可是要蹲大牢的。
赵柔吓得直哆嗦,可怜巴巴望向叶廷川。
方才还装哑巴的叶廷川,突然像活过来似的,掏出军官证跟老公安交涉,说要私下解决。
他最恨以权谋私,却为赵柔破例不止一次。
伪君子的做派,让林朝朝胃里直犯恶心。
"要私了也行。"林朝朝突然开口,"拿离婚证来换。"
"不行!"叶廷川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愣住了。
赵柔突然瘫坐在地,死死拽住叶廷川裤脚:"叶大哥,我、我就是太担心你才昏了头……"
"我要是进去了,小玲可怎么办啊……"
叶廷川最见不得赵柔掉眼泪。
林朝朝寸步不让。
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心头无名火起,叶廷川咬牙道:"离,回去就打离婚报告。"
第六章
部队政审要三个月,这期间离婚报告批不下来。
林朝朝直接把叶廷川的行李扔出家门。
叶廷川拖着行李箱往外挪,心里竟存着丝侥幸——但凡林朝朝开口留他,他就……
可林朝朝连个眼神都欠奉。
叶廷川脚步顿住,回头问:"非要闹到这步田地?离了婚……你一个孤女怎么过活?"
这个年代的女人,离了婚是要被戳脊梁骨的,多少女人宁可守活寡。
上辈子林朝朝确实忍了。
结果呢?
他官运亨通,和白月光出双入对。
她被榨干血肉,含恨而终。
"叶廷川,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林朝朝扯了扯嘴角,"没了你,我只会活得更痛快。"
叶廷川眼神倏地暗了。
他不明白,日子怎么过成了这样。
次日清晨,林朝朝被踹门声惊醒。
刚披上外衣,就撞见个粗布麻衣的老妇人叉腰叫骂。
"懒骨头!太阳都晒屁股了还躺尸!"
"赶紧滚去做饭,哪家媳妇像你这么懒!"
这是叶廷川的母亲王翠花。
林朝朝冷眼看着她。
上辈子这老虔婆住进家属院后,逼她辞工当保姆,大冬天让她用凉水洗全家衣裳,生生落下风湿病根。
"看什么看!"王翠花吐了口浓痰,"结婚三年连个蛋都下不出,搁我们村早沉塘了!"
记忆如潮水涌来。
前世,这老太婆为求子,逼她喝符水、吃香灰,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往她嘴里灌。
那时候,叶廷川为赵柔守身如玉,她却以为是他身有隐疾,为了维护他的尊严,硬生生咽下所有屈辱。
后来她食物中毒差点没命,求叶廷川劝劝他娘。
叶廷川却只留了句"妈是为你好",就匆匆赶回部队。
林朝朝攥紧枕下的剪刀,冷笑出声:"我们已经……"
"妈!"叶廷川突然冲进来,打断了林朝朝的话。
他听说王翠花来了,生怕出什么事。
"儿子。"王翠花瞬间换上笑脸,拉着叶廷川道,"妈就是来看看你和小柔。"
自从赵柔诬陷林朝朝被拆穿,叶廷川心里就扎了根刺。
很多事突然就变了味。
他开始怀疑,赵柔总往他跟前凑,是不是存心挑拨夫妻关系。
所以这些天无论赵柔怎么示好,他都刻意保持距离。
叶廷川皱眉把王翠花推出门外,压低声音:"离婚的事别在妈面前提,她心脏不好。"
林朝朝嗤笑:"她巴不得你休了我,好娶赵柔进门。"
在王翠花眼里,赵柔才是她理想儿媳,林朝朝不过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可这老太婆不知道,赵柔虽然总说自己是被迫嫁人,实则是跟野男人乱搞大了肚子,她爹妈才找了个老实人接盘。
上辈子赵柔特意到她跟前炫耀:"不管我在外头怎么疯,你老公全家都当我是冰清玉洁的白天鹅。"
想到这,林朝朝胃里直犯恶心。
叶廷川脸色铁青:"林朝朝!你还想不想离婚了?"
林朝朝翻了个白眼,自顾自系好衣扣,把他推出门去。
还有三个月,她忍得起。
王翠花已经和院里的大妈们聊得热火朝天,不知说了什么,众人看林朝朝的眼神都变了。
林朝朝懒得理会,径直钻进厨房做早饭。
王翠花跟进厨房,见灶台上只有一份早饭,又开始跳脚骂街。
骂她懒,骂她不孝,骂她不会下蛋。
林朝朝忍无可忍,一把掀翻饭桌。
"生孩子?我倒是想生,你倒是让你儿子行啊!"
她指着装鹌鹑的叶廷川:"当着你妈的面说清楚,到底是谁不行!"
维持了四十年的体面,在这一刻碎成渣滓。
从来没人想过,逆来顺受的林朝朝,也有掀桌子的时候。
王翠花先是一愣,接着往地上一躺,拍着大腿哭嚎家门不幸。
叶廷川一个头两个大,只能先去哄老娘。
他爹是下乡知青,早些年抛下他们母子回了城,是王翠花独自拉扯大他们兄弟俩。
叶廷川心疼母亲,便要求林朝朝处处忍让。
林朝朝也确实忍了半辈子,从不和王翠花起冲突。
可自从她不再忍让,家里就再没安生过。
他突然意识到,这些年……或许真的委屈林朝朝了。
深夜,叶廷川推门进屋,神色复杂:"朝朝,我想过了,我们结婚三年,总归有感情基础,离婚报告……我这就去撤回。"
"我们要个孩子,好好过日子吧。"
林朝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们有个屁的感情!
难不成是受不住王翠花的哭闹,终于肯施舍她了?
林朝朝合上书,嗤笑道:"怎么,不为你的白月光守身如玉了?"
叶廷川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林朝朝,我再说最后一次,我和她清清白白!"
林朝朝懒洋洋往床头一靠:"那你滚吧。"
既然他非要自欺欺人,她也懒得拆穿。
第七章
接下来几天,林朝朝没去摆摊,而是上门给雇主量体裁衣。
雇主叫李万山,每天准时开车接送她。
这下家属院的风言风语更甚了。
"叶营长家的婆娘偷汉子。"
"天天被个男人早接晚送,指不定在哪鬼混呢。"
"难怪前些日子非要闹离婚,原来是找好下家了!"
这些闲话传到王翠花耳朵里,老太太当场炸了。
林朝朝刚进门,迎面就挨了一记耳光。
紧接着是劈头盖脸的棍棒,王翠花边打边骂:"不要脸的小娼妇,让你偷汉子!"
叶廷川赶到时,母女俩正被邻居们拉开,两人都挂了彩。
王翠花一见儿子,立马扑过去哭诉:"儿啊,你可算回来了!妈要被这个小贱人打死了!"
叶廷川额角青筋直跳,不分青红皂白就冲林朝朝发火:"林朝朝,你还有没有良心!妈这么大年纪,经得起你这么折腾?"
"我折腾?"林朝朝指着脸上的伤,"你妈二话不说就打我,你还觉得是我在闹?"
"我是人,不是畜生,挨了打凭什么不能还手?"
林朝朝几乎是吼出这些话。
她以为自己早已心如铁石,可此刻泪水还是夺眶而出。
"朝……朝朝……"叶廷川突然慌了。
她通红的眼眶,委屈的眼神,像根刺扎进他心里,他抬手想帮她擦泪,却被她狠狠挥开。
王翠花见状,又添油加醋:"儿子,这种女人留着干什么?赶紧离了!咱们老叶家可不能要这种破鞋!"
"妈,你能不能消停会儿!"叶廷川头回冲母亲发火。
王翠花一愣,接着开始撒泼打滚。
林朝朝用力擦干眼泪,冷冷道:"娶了你这种女人,才是家门不幸。"
说完转身就要走。
叶廷川却一把拽住她:"你要去哪?"
林朝朝甩开他的手:"别碰我,恶心。"
林朝朝的话像把刀,直插叶廷川心窝。
他僵在原地,看着她头也不回地离去,背影冷硬得像块石头。
第八章
林朝朝在夜市附近租了个房子。
虽然价格不便宜,但胜在方便,省得她来回跑。
准备收摊的时候,叶廷川来到她的摊子前。
几天不见,他憔悴了许多,胡子长出来也没刮。
“你来干什么?”林朝朝蹙眉。
冷淡的态度,让叶廷川有些局促,他犹豫着开口,“我……我来接你回家。”
“回家继续和你妈干仗?”
王翠花住在家属院的这几天,饭也不做,地也不扫。
叶廷川一回家,面对冷锅冷灶,和满地狼籍,总是会想起林朝朝在的时候。
无论他何时回家,家里总是干干净净。
只要他说回家吃饭,在门外就能闻到饭菜香。
部队本来就忙,叶廷川根本分不出精力去照顾王翠花,便提出让她回去。
王翠花一口答应,紧接着就要起了钱。
原来,王翠花这次来,并不是来看望叶廷川,而是因为这个月没收到家用,跑过来要钱来了。
叶廷川总觉得,他就像是王翠花的取款机,要钱的时候才会被想起。
想到这里,叶廷川的心里涌上一阵无力,他叹了口气,“我让妈回去了。而且……你一个人住在外边也不安全。”
“关你屁事。”林朝朝丝毫不领情。
夹枪带棒的语气,让叶廷川脸色一沉,“你就不能好好和我说吗!”
林朝朝烦躁不已,将一筐废弃布料扔他脸上,“这不是被你逼出来的吗。”
“结婚这么多年,你什么时候肯好好和我说话?”
同住一个屋檐下,他们夫妻每天说的话,五根手指头都数的清。
林朝朝一直以为他性子冷,没想到,只是对自己冷而已。
面对赵柔,他可是能说会道的很!
重生回来,林朝朝心想反正要离婚,以前那些事干脆就不想了。
但怎么能不想?!
一个个辗转难眠的夜晚。
一次次哭红的双眼。
赵柔一次次的挑衅。
和叶廷川每时每刻的冷漠。
都像是刻进了她的骨子里!
她明明受了这么多委屈,可叶廷川从未有哪一次关心过。
看着她红透的眼睛,叶廷川的心脏猛然抽搐。
他忽然想起刚结婚那阵,林朝朝爱笑,爱说话,将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
无论多晚,家里总有一盏灯为他而留。
可是,他记不清有多久没看到她笑,也记不清从什么时候起,家里再也没有为他而留的灯。
他忽然有些迷茫,难道……她变成这样,真的是自己的错吗?
叶廷川哑着嗓音开口,“朝朝,我们……谈谈吧。”
谈?
事到如今有什么好谈的。
林朝朝忽然觉得没意思极了,推着摆摊车往前走。
叶廷川犯了倔,固执地跟在她身后。
目送林朝朝进了出租屋。
看着窗户里那个剪影忙忙碌碌。
最后熄灯消失。
他依旧这么望着。
直到天亮。
脚边多了一地烟头。
接下来的日子,叶廷川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开始频繁出现在林朝朝的摊子前,有时帮她搬东西,有时默默站在一旁看着她忙碌。
林朝朝对他的态度依旧冷淡,但他似乎并不在意,只是默默地陪着她。
三个月的期限一到,林朝朝迫不及待找叶廷川去拿离婚证。
叶廷川却顾左右而言他,一会说还要过几个月,一会又说他要出任务,没时间。
很明显的借口。
却让林朝朝不明所以。
他为什么非要拖着不离婚?
几个月前,林朝朝就和李万山约好了,一起去广州发展,那边的服装市场更大。
现在叶廷川拖着不离婚,实在是让她意想不到。
林朝朝决定不再等待,她直接收拾东西离开。
毫不知情的叶廷川,照例去夜市找她时,并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隔壁摊的婶子道,“小林走了,说是以后都不来了。”
“走?”叶廷川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怔愣良久才开口,“她……去了哪里?”
婶子摇摇头,“不知道。”
叶廷川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他站在原地,脑海中一片空白。
林朝朝走了。
她真的走了。
第九章
叶廷川从未想过,林朝朝会真的离开他的生活。
即便她提出离婚,即便她搬出了家属院,即便她对他冷眼相待,他始终觉得,她不会真的离开。
她曾经那么爱他,那么依赖他。
而且,她的父母早就去世,除他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归宿,怎么可能说走就走?
可现实却狠狠给了他一记耳光。
叶廷川的手微微颤抖,心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慌乱。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林朝朝。
她不再是那个温顺、怯弱的妻子,而是一个有主见、有决断的女人。她不再需要他,甚至不再需要这段婚姻。
“她……有没有留下什么话?”叶廷川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
婶子摇摇头,“没有。”
叶廷川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他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每天都会去林朝朝曾经摆摊的地方,仿佛期待着某一天她会突然出现,像往常一样忙碌着。
然而,每一次等待都以失望告终。
他开始疯狂地寻找林朝朝的踪迹。
他去了纺织厂,去了她曾经租住的房子,甚至去了她可能去过的每一个地方。
然而,林朝朝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毫无音讯。
叶廷川的心越来越空,仿佛被掏空了一般。
他这才意识到,林朝朝在他生命中的分量有多重。
“叶大哥,你怎么了?”赵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关切。
叶廷川回过头,看到赵柔正站在他身后,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
“我没事。”叶廷川淡淡地回应,语气中带着一丝疏离。
赵柔咬了咬唇,轻声说道:“叶大哥,你最近瘦了很多,是不是工作太累了?我给你炖了汤,你喝点吧。”
叶廷川看着赵柔手中的保温桶,心里却没有一丝波动。
之前,他因为青梅竹马的情分,对赵柔多加照顾。
可此刻,他满心满眼都是林朝朝的身影,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不用了。”叶廷川的声音冷淡而疏离,仿佛在拒绝一个陌生人。
赵柔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咬了咬唇,努力挤出一丝微笑,
“叶大哥,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我知道我之前做错了,可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担心她走上歧途连累你。而且……她搬出去这么久还没回来,大家都在说她偷……”
“赵柔!”叶廷川厉声打断她,眼神凌厉中带着一丝杀气,“这种谣言,别再让我听到第二次。”
从小和赵柔一起长大,在叶廷川心里,她一直单纯善良,因此对她做的事,说的话深信不疑。
然而,或许他从未真正看清过她。
赵柔被他眼底的狠戾吓到了,一时无言。
叶廷川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已毫无波澜,“赵同志,我有妻子,你也有丈夫,我们还是保持距离吧。”
赵柔的脸色更加苍白,她紧紧攥着保温桶的把手,指节发白,“叶大哥,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我了吗?”
“还有小玲……她一直都很喜欢你,把你当成亲父亲,你说过不会不管我们母女的……”
叶廷川没有回答,只是转身离开,背影决绝而冷漠。
看着叶廷川的背影直到消失,赵柔猛地将保温桶摔在地上。
她阴沉着脸,没有半分温柔恬静的样子。
与此同时。
林朝朝已经在广州落脚。
“林小姐!“李万山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笑得弯弯:“我们先去十三行,得赶在展销会前摸清面料行情。“
林朝朝点头,紧了紧肩上的帆布包。
那里装着几十张设计图,是她根据上辈子的记忆,改良后画出来的。
公交车上挤满了扛着大包小包的个体户,无论男女,脸上都是意气风发。
林朝朝的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激动和期待。
上辈子,林朝朝将自己困在小小的家属院里几十年,日子一眼就能望到头。她曾如井底之蛙般,以为那就是所有女人的人生。
而这一世,她却看到了截然不同的景色。
她知道,自己的新生活才刚刚开始。
第十章
三年后。
叶廷川出任务归来,看到紧闭的家门虚掩,隐约传来饭菜香。
他心中一喜,加快脚步回家。
“朝朝,你回来了。”
刚一推开门,小玲便跑了过来,“叶爸爸,你可算回来了!”
赵柔端着饭菜出来,柔声道,“叶大哥,你回来的正是时候。”
叶廷川的笑容僵在脸上,随即染上怒意,“赵柔,我说过多少次,不要随便进我家!”
“是王婶拜托我照顾你的。”赵柔换上一副委屈的表情,“叶大哥,王婶很担心你,这几年你……”
叶廷川脸色一沉,指着外面:“好意我心领了,你们走吧。”
要是林朝朝回来,看到赵柔母女在家,估计又要闹了。
赵柔看出叶廷川的想法,咬咬嘴唇,“叶大哥,林朝朝已经离开三年了,她要是想回来,早就回来了,那天有婶子看见她和一个男人一起走的,还拿着很多行李,她就是和别人私奔了,这种女人——”
话音未落,叶廷川的拳头擦过她的脸颊,重重落在后面的墙上。
他的脸色冷如冰霜,“闭嘴。”
赵柔脸色惨白,剩下的话被强行咽了回去。
小玲被吓到了,瞬间嚎啕大哭,“叶爸爸,你不要欺负妈妈!”
外头的婶子们,听到里头的动静,不免议论纷纷。
“那婆娘都跟别人跑了三年了,叶营长还念着她呢。”
“唉,赵同志天天跟在叶营长后面跑,又是洗衣烧饭,又是送衣裳送鞋子的,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她有那个意思,虽然带着个丫头,但人家赵同志勤快本分,性格又好,不比林朝朝强多了。”
“叶营长真是糊涂,惦记那么个破鞋干什么!”
议论声传进屋里,叶廷川面色黑沉,双手攥成拳头。
他压抑着愤怒,走出门沉声道,“各位婶子,请你们慎言。林朝朝是我的妻子,我不允许任何人诋毁她。”
婶子们被他突如其来的气势震慑,纷纷噤声,尴尬地笑了笑,各自散开了。
赵柔怀中抱着小玲,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叶大哥……”
叶廷川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赵柔,我的事不需要你来操心。请你以后不要再随便进我家,也不要再给我送任何东西。”
赵柔颤抖着声音道,“我只是……只是关心你……”
“我不需要你的关心。”叶廷川的声音冷硬如铁,“请你离开。”
赵柔只好抱着小玲离开。
过了一会儿,通讯员急忙赶来,让叶廷川去一趟政委办公室。
刚一进去,政委便道,“廷川,你的调令下来了,好好干,上头都很看好你。”
一张薄薄的纸被塞进他手里,叶廷川下意识道,“政委,我……”
“廷川。”政委打断他,严肃道,“三年前你本可以升职,你非要留在这里等你爱人,可三年过去了……”
当年林朝朝一声不吭,和别的男人离开。
所有人都认为她是私奔。
可叶廷川却铁了心要等她回家,甚至连升职机会都错过了。
想到这里,政委不禁叹了口气。
他拍了拍叶廷川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别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耽误了自己的前途。”
这次的调令,叶廷川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他低头看了眼调令,上面的地点是——广州。
第十一章
云裳成衣店。
“同志,这件衬衫能改港版收腰吗?“
“可以。”林朝朝看了眼衬衫,招呼店员过来,“小陈,给这位客人量下尺寸。”
话落,铜铃叮咚作响,她下意识抬头:“欢迎光临。”
“廷川,这里可是全广州最好的成衣店,很多明星都在这里买衣裳。你也挑件便装,总穿军装怎么找对象?”
一名军人推开门,声音带着些许调侃。
然后,是一阵沉稳严肃的声音,“周哲,别胡说,我有妻——”
尾音戛然而止。
叶廷川站在逆光里,怔愣地看着店里的人。
女人烫着当下时髦的卷发,珍珠耳坠在腮边轻晃,整个人意气风发,与记忆里,那个总是灰头土脸,唯唯诺诺的林朝朝截然不同。
他找了三年却杳无音讯的妻子,竟然就这么不期而遇。
这是……天意!
叶廷川就这么定定的站着,生怕只是一场梦。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林朝朝的笑容僵在脸上,几乎要怀疑是不是自己产生了幻觉,她竟然看到了叶廷川!
叶廷川喉结滚动着要说些什么,却被周哲的大嗓门打断,“廷川,别怪我说话难听,你找了那么久都没消息,她指不定跟姘头孩子都有了。”
闻言,林朝朝这才确信,他就是叶廷川。
他看起来比从前瘦了一些,表情也更加冷峻。
只是,在看到她时,却如冰雪消融般,红了眼眶。
“朝朝……”叶廷川走到她面前,语无伦次问了很多问题,“这是你的店吗?你什么时候来的广州?你在广州多久了?”
林朝朝一脸不耐,就如三年前那样,“跟你没关系。”
叶廷川握住她的手,嗓音干涩,“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
周哲看着反常的叶廷川,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道,“你就是那个跟姘头……“
“周哲!“叶廷川厉声喝止,转头看向林朝朝时声音又软下来,“朝朝,当年是我对不住你,我知错了,跟我回家好吗?”
“这三年,我一直在找你……”
“叶廷川。”林朝朝不耐烦地抽出手,脸上闪过一抹讥诮,“我走了,你不是正好和你的好妹妹双宿双栖?”
叶廷川身形一晃,军装下的脊背一寸寸僵硬,“我和赵柔真的没什么,自从你走后,我就和她划清界限了——”
玻璃门再次被推开,李万山拎着早茶进来:“朝朝,你要的虾饺。“”
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扫过叶廷川肩章,李万山疑惑道,“这位是?”
“丈夫。”
“前夫。”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落下很久,却始终没人出声。
店员和客人们假装忙碌,实则都偷偷注意着这边的情况。
李万山这才想起来,三年前在夜市上,他和叶廷川有过一面之缘。
不过他叫来警察后,因家中有事,就急忙回去了。
当年的匆匆一眼,让他一时没认出来。
李万山来回扫视着僵持的两人,率先打破沉寂的氛围,“要不……咱们找个地方坐下说?”
“没什么好说的。”林朝朝撩了撩头发,不再给叶廷川一个眼神,她招呼一位男店员过来,“你负责接待这两位同志,结账的时候,给他们打八折。”
“朝朝。”叶廷川急急忙忙去拉她,却被她冷漠的眼神镇住了。
林朝朝眯起眼睛,“叶廷川,你想让整条街的人都知道解放军耍流氓?”
这年头,流氓罪可是重罪。
身为军人,明知故犯更是罪加一等。
周哲生怕叶廷川头脑发热犯错,忙拉住他,“廷川,我们先回部队。”
叶廷川被周哲连拖带拽离开。
林朝朝舒了口气。
她希望叶廷川不要再来。
她实在不想这三年的平静生活被打破。
见林朝朝神情恹恹,李万山道,“要不……你就先回去休息吧,今天我来看店。”
“我没事,你去码头收货吧。”林朝朝摇头,低声呢喃,“一切……都过去了。”
第十二章
接下来两天,林朝朝和李万山去了趟港城进货,拖着东西从后门进来的时候,小陈赶紧迎了过来,“老板,你可算回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林朝朝问。
“这两天,叶同志天天守在外面,冷着一张脸,不知道吓跑了多少客人!”
顺着小陈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叶廷川沉着脸,一言不发抽烟。
玻璃橱窗映出叶廷川愈发清瘦的轮廓,军装下摆沾着夜露,脚边散落着十几个烟头。
林朝朝实在想不通,叶廷川到底在想些什么。
明明她都给赵柔腾位置了,叶廷川应该抱得美人归,将自己抛在脑后才对,为什么还要纠缠自己。
难不成……搁这演上追妻火葬场了?
想到这里,林朝朝打了个冷颤。
她将货箱重重撂在地上,拉开门走到叶廷川身边,“叶营长是打算给我的店当门神?“
叶廷川碾灭烟头,喉结滚了滚,“我想和你谈谈。”
“谈什么?”林朝朝抱臂倚着门框,“谈你当年怎么用我的嫁妆养姘头?还是谈你妈骂我是不下蛋的母鸡?”
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刀,刺得叶廷川心口发麻。
他忽然想起当年洞房夜,林朝朝攥着红盖头羞怯地说:“廷川哥,我会把咱妈当亲娘孝顺。”
“朝朝……“他伸手想碰她鬓边的珍珠发卡,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明媚。
林朝朝偏头躲开,“男女有别,叶营长别动手动脚。”
叶廷川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中,好半晌才尴尬地收回手,“抱歉。”
“你什么时候回松平?”林朝朝没好气地问道。
她实在不想叶廷川每天守在门口,他黑着一张脸,实在影响生意。
“我……升了职,被调过来了,这几天……正好休假。”
叶廷川是个工作狂,上辈子,偶尔几次休假,也全都是和赵柔母女一起。
叶廷川陪着她们逛街、旅游,却从未和林朝朝这个正牌妻子约过一次会。
想到这里,林朝朝道,“有时间正好可以陪赵柔和小玲。”
言下之意是,别总来我这边晃。
她只是很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然而,叶廷川却像是被戳到了逆鳞一般,加重语气道,“我和她们没有任何关系,她们也没有跟着过来。”
叶廷川无数次解释过他和赵柔的关系。
他和赵柔一起长大,以前确实升起过别样的情愫,可后来他们各自嫁娶,他的心思就断了。
三年前,赵柔的丈夫战死,她一个女人带着不满五岁的幼童,活的很艰难。
她不仅是青梅竹马,还是烈士遗孀,于情于理都应对她多加照顾
他本以为林朝朝会懂。
可是,她却始终认为,自己对婚姻不忠。
叶廷川心中一阵烦躁,他扔掉烟,脚尖用力将其碾灭。
此情此景,看在林朝朝眼里,就像是叶廷川在以此发泄对自己的怒火。
她的身体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经过无数修罗场的军人,气场肃杀冷冽,光是站着,就让人不寒而栗,更别提此刻他还黑了脸,店里的人都不由为林朝朝捏了把汗。
小陈推了李万山一把,“去帮忙啊。”
“他们之间的事,外人掺和什么。”李万山拉住小陈,“你也别捣乱。”
玻璃橱窗倒映着男人绷紧的下颌线,叶廷川望着林朝朝条件反射般后退的动作,心脏猛地揪紧。
那个曾踮着脚给他系领巾的姑娘,如今看他像看洪水猛兽。
“抱歉。“他后退半步拉开距离,军靴碾过满地烟头,“你不在的这三年,我想了很多,我知道你一直很介意赵柔,我已经和她划清界限了。我们……能不能重新来过?”
闻言,林朝朝狠狠愣在原地。
上辈子,她在破碎的婚姻里苦苦挣扎四十年,也没等来叶廷川的半句软话,这辈子反倒得偿所愿。
那她苦苦煎熬的四十年,究竟算什么?
林朝朝真的替上辈子的自己不值。
她深吸一口气,仰头对上叶廷川的眼睛,“叶廷川,其实我一直很好奇,当年你为什么会娶我?”
“我……”叶廷川欲言又止,似乎在斟酌用词。
“说实话。”林朝朝蹙眉。
“我年纪到了,家里催着结婚,大家都说你贤惠,而且那年你父母刚好去世,所以……”
原来如此。
他娶她,只是想找一个好拿捏的免费保姆。
那年,林朝朝失去一双至亲,悲痛欲绝之时,叶廷川说会给她一个家。
那时候,林朝朝真的以为,这个男人就是她下半生的依靠,所以掏心掏肺对他好。
那个时候,她从未想过,她的丈夫其实是别人家的长工。
“叶廷川。”林朝朝蓦地笑出声,“我不会再回去给你们一家当免费保姆,别在我身上费心了。”
“朝朝。”叶廷川按住林朝朝的肩膀,软下声音哀求道,“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对,我不会再……”
“廷川。”远远有个身影飞奔而来,打断了叶廷川剩下的话。
周哲气喘吁吁道,“你妈和你弟来了,正在招待所等你。”
第十三章
叶廷川站在走廊拐角,正看到王翠花指挥一个流里流气的青年搬东西。
叶廷川走了过去,“妈,你和经年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来了。”
王翠花皱起眉,一脸不满,“你还有脸说,我和你弟去投奔你,到了地方才知道你调走了,要不是小柔带我们过来,我和你弟还在那破院子里喝西北风呢!”
赵柔也来了?
叶廷川皱起眉,刚要开口,就被王翠花打断,“我和你弟商量好了,咱们一家人以后就留在广州。你给你弟安排个轻松点的工作,再腾间房出来,总住招待所也不是办法。最好再给你弟介绍个城里对象……“
王翠花喋喋不休,理所当然地命令叶廷川做这做那。
叶廷川忍无可忍打断她,“妈,住的地方我可以解决,但工作和对象的事,我帮不了。”
叶经年只比叶廷川小两岁,但从小就游手好闲,这都二十好几了,连一份正经工作都没做过,只知道伸手向叶廷川要钱。有时候叶廷川说两句,王翠花还会反过来骂他。
“咋的?你自己升职了,就不管你弟了?“王翠花三角眼一吊,枯树枝似的手直戳儿子胸口,“当年要不是我卖了两袋苞米送你参军,你能有今天?“
“就是,哥,做人可不能忘本。”叶经年嚼着槟郎凑了过来,“你别忘了,当年要不是我辍学,拿省下的钱供你读高中,你哪来的这么好的发展机会。”
面对母亲和弟弟的指责与道德绑架,叶廷川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些:“妈,我刚调来广州,人生地不熟,上哪给经年介绍工作?”
王翠花闻言,脸色更加难看,正要发作,身后却传来赵柔的声音。
“婶子,经年,火车上你们就喊饿,我刚去下面买了点吃的,先垫垫吧,晚上带你们下馆子。”
虽然早有预料,但此刻见到赵柔,叶廷川立刻黑了脸,“你怎么也来了。”
赵柔心里有些发虚,干笑两声,“叶……叶大哥……你别误会,我就是担心婶子们坐不好火车,所以才送他们过来。”
王翠花一手拉着赵柔,一手牵着小玲,“还是小柔有心,不像某些不孝子,自己升官发财,就要抛弃老娘和弟弟……”
“妈!”叶廷川打断王翠花,“你少说两句。”
王翠花平常说话就尖酸刻薄,叶廷川早已习惯,关上门来随她怎么说都行,但这里是招待所,人多口杂,要是被有心之人听去,会影响他的前途!
赵柔拉了拉王翠花,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哄得她霎时眉开眼笑。
而后,她转头看向叶廷川,“叶大哥,婶子和经年坐了三天火车,已经很累了,让他们好好休息吧,我和小玲等会儿就回去了。”
说罢,装模作样捏了捏小玲的手。
小玲怯生生看向叶廷川,叫了一声“叶叔叔”。
这三年,叶廷川对她很冷淡,导致她有点怕他。
尤其是当她叫他“叶爸爸”的时候,他的脸色就会变得十分难看,所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就称呼他为“叔叔”了。
“回去什么,你婆家都没人了,留下来多好。”王翠花拍了拍赵柔的手,十分亲昵。
叶廷川知道王翠花在打什么主意,她还想撮合自己和赵柔。
当年,在林朝朝走后,王翠花带着叶经年住进家属院。
二人什么都不干,成天就知道伸手要钱。那时候叶廷川才知道,林朝朝每个月给王翠花汇五十块。
当年他的工资是每月一百,给赵柔八十,剩下的二十块交给林朝朝,他以为这些钱,加上林朝朝的工资,生活绰绰有余。
可是,林朝朝从未提过,她竟然每个月给老家汇五十块,当时她一个月工资也才四十块啊。
可她从未对他说过这些。
不仅如此,她还要省钱给他添置行头,自己却一件衣服缝缝补补穿三年,连最便宜的雪花膏都不舍得买。
叶廷川开始思考,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林朝朝的生活到底有多苦啊……
他到处找寻林朝朝,想用余生补偿她。
结果,王翠花天天骂林朝朝,并撮合他和赵柔。
那年王翠花说的话,叶廷川到现在都还记得——小柔虽然结过婚,但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又知根知底,你们也有感情基础。那贱人跑了,你正好娶小柔,再要个孩子,妈给你们带孩子。
回忆戛然。
叶廷川蹙眉道,“妈,她一个外人,留下来像什么话。”
“什么外人,小柔就是我认定的儿媳妇,当年要是你争点气,没在那破任务里受伤昏迷,她哪会被别人娶走!要是你俩结婚,我说不定孙子……”
“妈!“叶廷川厉声喝止,“我的妻子是朝朝!“
“早跟人跑了的破鞋……”叶经年话没说完就被揪住衣领,对上兄长猩红的眼睛顿时噤声。
走廊陷入死寂,赵柔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三年来她百般讨好叶经年,他却像换了个人,满脑子都是林朝朝。
好不容易找着机会来广州,她可不会就这么放弃。
第十四章
由于王翠花等人要常住,叶廷川申请了家属院,王翠花和叶经年住了进去。
而赵柔则在附近租了房子。
虽然并未住在一起,但她天天带着小玲打着探望王翠花的名义接近叶廷川。
王翠花也总是各种作妖,强行将叶廷川和赵柔关在一个空间里。
这让叶廷川苦不堪言。
他干脆住在部队。
一有空就在林朝朝店外守着。
看着林朝朝忙碌的身影,他烦躁的心,就会一点一点安定下来。
哪怕对方没给他一个眼神,能看到她,就很满足了。
然而这一天,店里并没有林朝朝的身影。
小陈一边掸货架上的灰,一边漫不经心道,“叶同志,我们老板不在,她和李老板约会去了。”
约会?
叶廷川如遭雷劈。
他不受控制回想起林朝朝和李万山相处时,那放松从容的笑容。
林朝朝和李万山,真的在一起了吗?
小陈对叶廷川并没有什么好印象,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同志,你和我们老板都离婚了,就不要再纠缠她了。”
“一别两宽,各自欢喜,你这样纠缠不清,只会给老板添麻烦。”
小陈后面的话,叶廷川半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满脑子都是“约会”二字。
眉头越来越皱,像是堆起了小山。他失魂落魄走了出去,如同幽灵般在路上晃悠。
当年,林朝朝之所以离开,就是因为爱上李万山了吗?
一向冷静的他,犹如百爪挠心,无法思考。
等回过神,他竟然来到了林朝朝家楼下。
叶廷川看着三楼的房间,点燃了香烟。
……
晚上,李万山送林朝朝回家。
二人肩并肩走在路上。
晚风拂过,林朝朝撩了撩耳边的秀发,温声道,“万山,这几年太感谢你了。当年要不是你鼓励我来广州,就没有今天的林朝朝。”
“我这叫慧眼识珠。”李万山推了推眼镜,笑容满面,“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的前夫,要不是他,我也找不到你这么好的合作伙伴。”
林朝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她今天穿得很正式,一双细高跟磨的脚跟不舒服,没注意脚下,忽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幸好李万山眼疾手快扶住她,“当心。”
“谢谢。”林朝朝莞尔一笑。
这一幕落在叶廷川眼底,只觉得刺眼无比,垂在身侧的双手攥成拳头,才克制住从心底涌上来的各种情绪。
等到林朝朝和李万山告别,叶廷川这才从树后走了出来。
他的脸色阴沉如水,“朝朝。”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林朝朝一跳。她一回头,正对上叶廷川的眼睛。
月光落在他的脸上,竟有些说不出的阴森。
“你干什么!”林朝朝捂着狂跳的心脏,责怪地看向叶廷川。
“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吓你。”叶廷川低声道歉。
“你在这里干什么?”林朝朝问。
叶廷川盯着林朝朝的脸,“我听小陈说……你和李万山在约会……你们在一起了吗?”
约会?
林朝朝先是一怔,随即在心里无奈地笑了笑。
年轻小姑娘总是很喜欢瞎配对,她和李万山就是纯粹的革命友谊。
今天,林朝朝和李万山受邀去参加时装周的开幕式,过两天她设计的服装,就会在会场展览。
结束后她顺便和李万山去吃了顿饭。
这是哪门子约会。
不过她也懒得解释,“跟你没关系。”
一想到林朝朝和李万山亲昵的举动,叶廷川所有的理智,尽数被嫉妒吞并。
他抓住林朝朝细白的手腕,红着眼睛道,“当年你一声不吭离开,就是因为他吗?你爱上他了,所以才要和我闹离婚?”
叶廷川的力道大得惊人,像是要将她的手腕捏碎。
林朝朝挣脱不开,干脆由他去了。
“叶廷川,我和万山什么关系都没有。”她的脸上,染上讥诮的笑,“我就只是把他当哥哥看,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
过去的子弹正中眉心。
当初叶廷川说的话,林朝朝原封不动地奉还。
然而,叶廷川却失去了理智,“林朝朝,别忘了我们还没有离婚,你这是出轨!”
“出轨?”林朝朝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看向叶廷川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垃圾,“分明是你欺骗我!”
“当年,你并没有把离婚报告交上去对吧,政审三个月也是骗我的。”
林朝朝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洞穿他的内心。
叶廷川卸了力道,“我……”
看他的反应,林朝朝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林朝朝冷笑道,“如果你能果断离婚,我敬重你是个真男人,可如今我知道了,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叶廷川被她的眼神刺痛,面露忏悔之色。
“对不起,我后悔了,不想离婚,更不想失去你……”
说着,他紧紧将林朝朝搂进怀里。
“朝朝,我们好好过日子不行吗?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
林朝朝愣住了,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