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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6-07 18:11·山中听泉的小石凳门房大爷的恩情
"就这么多年没联系了?"大爷颤抖的手捧着那杯浓茶,眼中的泪光在昏黄灯下闪烁。
岁月如刀,在他布满老茧的脸上刻下了更深的沟壑,但那双眼睛,依然如当年一般清澈明亮。
我叫周明志,九二年那个寒冬,我刚从四川小县城考上北方一所大学。
那年月,能考上大学是多么了不起的事,乡亲们眼里都带着羡慕。
临行前,父亲硬是从烟盒里抠出了几张攒了大半年的钱,母亲偷偷塞给我一个布包,里面是卖了家里唯一一头猪换来的学费。
"明志啊,好好念书,别管家里,再苦也是咱老祖宗熬过来的。"父亲站在我们村口的那棵老槐树下,目送着我坐上去县城的拖拉机。
这些钱勉强够交学费,生活费只够吃半个月的馒头咸菜。
那时没有手机,家里连电话都没装,邮局汇款起码得一周才到。
学校食堂窗口前排着长队,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而我只能靠一个搪瓷缸灌凉水充饥,省下仅有的几块钱应急。
十二月的北方,刺骨的风如刀割着脸。
校园里的杨树早已光秃秃的,只剩下几片枯黄的叶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像极了我的处境。
那天下了一夜的雪,早上去教学楼的路上,饥饿和寒冷终于压垮了我瘦弱的身躯,我晕倒在校门口。
恍惚中,一双粗糙的手将我扶起,一个浑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娃啊,咋回事?"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赵德福大爷。
他六十出头,黝黑的脸上皱纹纵横,戴着一顶磨得发白的解放帽,身上的棉袄打了好几个补丁,脚上穿着一双解放鞋,却挡不住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校门口的传达室是他的"王国",一张小床,一个煤炉,一把老茶壶,墙上贴着几张泛黄的报纸,就是他的全部家当。
"你先在这歇着。"大爷往炉子里添了块煤,发出"噗嗤"一声,炉火顿时旺了起来。
他从保温桶里倒出半碗稀粥,"先垫垫肚子,刚熬的,还热乎着呢。"
那碗粥只有几口,漂着几粒米,却是我那段日子里吃过最香的一顿。
热乎乎的粥下肚,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大爷问清我的情况后,叹了口气,摇摇头:"娃啊,咱们都是穷苦人家,能上大学多不容易啊!"
他的话里带着浓浓的山东口音,听着格外亲切。
从那天起,大爷坚持每天给我留一份饭。
早上是稀粥配咸菜,中午是馒头配白菜炖土豆,晚上是玉米面饼子就咸菜。
虽然简单,却让我感到了久违的温暖。
大爷说:"老赵我不会做啥好吃的,就这手艺,在农村当过知青,回城后一直打光棍,将就着吃吧!但保证能把你喂饱!"
他总是边吃边给我讲故事,讲他年轻时如何南下支援建设,如何在农村插队当知青,如何回城后分配到学校当了门卫。
"那会儿可不叫保安,就叫门卫,或者叫传达室大爷,一干就是二十多年。"大爷咧嘴笑着,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
有时候,炉子上煮着咸菜,整个传达室都弥漫着股咸香,大爷会掀开锅盖,用筷子夹一筷子咸菜放碗里。
"尝尝,这可是我腌的,用老家带来的方子。"大爷脸上满是自豪。
那咸菜酸中带甜,一口下去,仿佛能把寒气都驱散了。
后来我才知道,大爷自己也过得紧巴巴的。
他儿子赵建国在国营厂里干活,正赶上九十年代初期改革大潮,厂里经营不善,几个月发不出工资。
"建国他媳妇刚生了个大胖小子,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我这把老骨头,能省就省点。"大爷总是这么说。
原来,大爷每月的微薄薪水,大部分都寄给儿子一家了。
那个年代,多少国企工人面临下岗,多少家庭揭不开锅,而大爷却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接济着一个素不相识的学生。
有一次,我起得特别早,推开传达室的门,看见大爷正在用一个搪瓷缸小心翼翼地量米。
那一幕,至今想起来都让我鼻子发酸。
天寒地冻的日子里,大爷的传达室成了我温暖的避风港。
炉子上的水壶总是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大爷的话匣子一打开就停不下来。
他给我讲他们那一代人如何过苦日子,如何熬过三年自然灾害,还有知青岁月里的酸甜苦辣。
"那会儿,全村都饿得不行,野草根都挖来煮着吃。"大爷说起过去,眼里总有说不完的故事。
我总是安静地听着,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大爷的故事是我唯一的慰藉。
晚上没课的时候,我就窝在传达室,借着那盏昏黄的灯光看书,大爷就坐在一旁,摇着蒲扇,有时候还会帮我念书本上的字。
"我就念过几年私塾,认得一些字,不过你们这些大学生的书,我可看不懂。"大爷常这么说,却总是饶有兴趣地翻看我的课本。
有时候,大爷会从怀里掏出一个破旧的收音机,轻轻拧开,里面传出《梁祝》的旋律。
"这可是好东西,六几年买的,跟了我大半辈子了。"大爷摸着收音机,像摸着什么珍宝。
第十六天,我终于收到家里汇来的生活费。
邮局的黄大姐笑着递给我汇款单:"小伙子,你家里人托了老乡捎信给我,说让你别着急,钱已经寄来了。"
那一刻,我几乎要流下泪来。
我立马去供销社买了两瓶二锅头和几样小菜,想请大爷吃顿好的,感谢他这些天的照顾。
可当我兴冲冲赶到传达室,却发现门锁着,里面空无一人。
心里一紧,我急忙去找学校保卫科的张科长。
"赵大爷?他昨晚就收拾东西走了,说是家里有急事。"张科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人走得挺急的,连工资都没领就走了。"
我站在原地,手里提着的酒菜突然变得沉重起来。
"他...他有没有留下什么话?"我艰难地问道。
"没有,就说让我转告学校领导,他得回老家一趟,让学校另找人顶替他。"张科长叹了口气,"这么多年的老同志,说走就走,可惜了。"
我怔在那里,懊悔自己连声谢谢都没来得及说,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找到他。
传达室门口,那把大爷常坐的小板凳还在那里,仿佛在等着主人回来。
我站在那里,望着空荡荡的传达室,心里空落落的。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食堂吃饭,看着餐盘里的白菜炖土豆,突然就红了眼眶。
就这样,大爷消失在我的生活中,但他的影子却一直伴随着我。
每当生活艰难时,我就会想起大爷的话:"再难的日子,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大学四年,我勤工俭学,拼命学习,终于以优异的成绩毕业。
参加工作后,我试着打听过赵大爷的下落,但学校换了几任门卫,早已没人记得他。
岁月如流水,转眼间就是十三年。
这些年,我从一个乡下来的穷大学生,成长为省城一家建筑设计院的工程师。
日子渐渐好起来,有了自己的小两居,还娶了媳妇,生了个虎头虎脑的儿子。
那年,刚好是2005年,正是国企改革后重新崛起的时期。
一天午休时间,单位食堂的电视里正播放着一则关于"敬老爱老模范人物"的报道。
"今年的敬老模范中,有一位特殊的老人,他七十多岁高龄,却坚持在敬老院当义工已经五年..."主持人的声音从电视里传来。
我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镜头转向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那一刻,我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手中的饭盒"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那双依旧炯炯有神的眼睛,虽然脸更加苍老,布满了更多的皱纹,但我绝不会认错,那就是赵德福大爷!
"怎么了,明志?"同事小李被我吓了一跳。
"我...我认识他!"我指着电视,声音颤抖。
当天下午,我请了假,循着新闻里的线索找到那家位于郊区的敬老院。
敬老院很小,只有两层楼,周围种着几棵老槐树,远远看去,有些像我们村口的那棵老槐树。
门口坐着几位老人,正在晒太阳。
我深吸一口气,走进去,向一位工作人员打听赵德福的下落。
"赵师傅啊,他在后院菜地里呢,这个点他都在那儿侍弄菜。"工作人员指了指后院的方向。
我顺着指引走去,远远地,就看见一个佝偻的身影正在菜地里忙活。
虽然背影苍老了许多,但那股子倔强劲儿,还是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大爷..."我站在菜地边,轻轻唤道。
那个佝偻的身影一顿,慢慢直起腰来,转过身。
阳光下,他的脸上布满了沧桑,但那双眼睛,依然那么明亮。
"你是..."他眯起眼睛,有些疑惑地看着我。
"我是周明志,九二年在北方大学读书的学生,您...您还记得吗?"我声音哽咽。
当我叫出自己的名字时,大爷愣住了,手中的锄头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眼泪顺着脸上的皱纹滑落。
"明志...真是你啊?"大爷颤抖着嗓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快步上前,握住他粗糙的双手,那双手比记忆中更加苍老,但依然那么温暖。
"大爷,我找了您好多年..."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夺眶而出。
大爷拉着我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我们就这样,隔着十三年的时光,再次相见。
原来,他当年是因为突发心脏病才离开学校的。
"那天晚上,我这心口突然一阵绞痛,差点没缓过来。"大爷摸着胸口,回忆道,"医生说我得做手术,可我哪有那钱啊,建国他们日子都过不下去了。"
"您怎么不告诉我?"我心疼地问。
"你一个学生,还指望你啊?"大爷摆摆手,"我就想着回老家,找我那老中医看看,省得在学校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给人添麻烦。"
退休后,大爷的儿子赵建国一家搬到了南方,厂里分了房子,日子渐渐好起来。
"他们让我跟着去南方,我这把老骨头受不了那边的湿热,就留在这儿了。"大爷说,"后来听说这敬老院缺人手,我就来当义工,免费住宿,还能帮帮别人,挺好。"
大爷说这话时,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仿佛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
"老了不能给国家添负担,还得尽点力。我这身子骨,还硬朗着呢!"大爷拍拍胸脯,露出了我熟悉的笑容。
听着大爷的讲述,我心里五味杂陈。
那个在我最困难时伸出援手的人,如今孤身一人在敬老院当义工,而他的儿子一家却在南方过着舒适的生活。
"建国他们常打电话来,让我过去,可我这人闲不住,在这儿还能帮帮忙,有个念想。"大爷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解释道。
从那天起,我每周都会去敬老院看望大爷,带着妻子孩子一起去。
我儿子今年刚上幼儿园,虎头虎脑的,特别粘大爷,一见面就要大爷讲故事。
大爷每次都笑呵呵地把小家伙抱在怀里,给他讲那些过去的故事。
有时候,我会看着大爷和儿子坐在一起的背影,想起那个寒冷的冬天,他给我盛的那碗热粥。
我和妻子商量后,决定每月都拿出一部分钱来资助敬老院,还给大爷买了一部按键手机,方便我们联系。
"你们年轻人,日子不容易,别这么破费。"大爷总是这么说,却小心翼翼地把我们带去的东西收好。
我还发动单位的同事们,定期去敬老院做义工,带着物资去看望那些孤寡老人。
渐渐地,这成了我们单位的传统。
去年冬天,我们把大爷接到家里过年。
妻子特意做了一桌丰盛的菜,大爷却只夹了一点点,说:"别浪费,够吃就行。"
那一刻,我又想起了那个简陋的传达室,和大爷分给我的那些简单饭菜。
晚上,大爷坐在我家的沙发上,看着电视里的春晚,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
"明志啊,你看看,咱们国家现在多好,人人都能过上好日子。"大爷感慨道。
是啊,从物资匮乏的九十年代到如今的小康生活,多少人的命运被改变,多少家庭迎来了幸福。
而在这巨变中,像赵大爷这样的普通人,用他们朴实无华的善良,温暖了无数人的心。
如今,我每月都会去敬老院看望大爷,也成了那里的定期捐助人。
大爷虽然年事已高,却依然精神矍铄,每天忙前忙后地照顾那些比他更年长的老人。
"趁着还能动,多做点事,等哪天真躺床上了,也不遗憾。"这是大爷常说的话。
生活中的温暖就像接力棒,从未间断地传递着。
那碗救命的稀粥,让我明白了人间真情的分量。
每当夜深人静,我常常想起那个寒冷的冬天,想起那个温暖的传达室,想起大爷粗糙却温暖的手。
是他,在我最无助的时候给了我温暖,让我懂得了什么是真正的善良。
而今,我愿将这份温暖继续传递下去,就像大爷当年对我做的那样。
人生路上,我们或许会遇到无数困难和挫折,但只要心中存有一份善良,就能照亮前行的道路。
赵大爷教会我的,不仅是如何度过困难,更是如何成为一个有温度的人。
这份恩情,我会用一生去铭记,去传递。